蘭陵蕭氏延千載 凌煙閣裡日月長

【隋唐英雄傳記之十五】蕭瑀篇(上)

作者:柳笛
《唐太宗二十四位大臣》局部。蕭瑀為右者。(公有領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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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疾風知勁草,板蕩識誠臣。勇夫安知義,智者必懷仁。」

人間聖君、太宗李世民,其經天緯地之才,同樣綻放於詩壇文苑,為歷代子民留下近百篇詩賦佳作。他曾懷抱瓊宮華殿,聆聽雪落弦鳴,大唐風物在他筆墨之間初露神韻。貞觀九年的某一日,他驀然有所感觸。他見寒風呼嘯而過,唯有強勁挺拔的野草,才不被吹得東倒西折。「疾風知勁草」太宗於素箋上飛白縱橫,將東漢光武帝稱讚名將王霸的名言悠然吟出,賦成一首五絕。這首詩,他只想送給一個人,一位品性剛直如勁草的開國功臣,遂將此詩題為《賜蕭瑀》。

江南有蕭郎 西北入長安

倘若南梁的國祚再綿延數十載,蕭瑀成人時,定是江南繁華地的翩翩皇子。蘭陵蕭氏,起於西漢位列三公的大臣蕭望之,東晉末年已成天下門閥,在南朝更是齊梁時代的皇室,直至五代十國時期方與天下世族共同沒落,堪稱綿延千載的名門望族。無怪古人讚云:「名德相望,與唐盛衰。世家之盛,古未有也。」

蕭氏一門福澤子孫,曾出過二十一位皇帝、三十多位宰相,而且多是風流出眾的文人雅客,於經史、詩文、書畫、音律方面皆具極高的造詣。單以距蕭瑀最近的南梁為例,開國皇帝蕭衍修編民間樂府,昭明太子蕭統有《文選》行世,蕭瑀之祖父蕭察致力於註疏佛經,其父蕭巋更有十四卷經籍雜論傳世。至蕭瑀時,史官一筆「聚學屬文」,道出其嗜學之性。至於其作品,正史僅記載一篇駁斥劉孝標《辯命論》的散文,名曰《非辯命論》,時人皆稱之。此文旨在論述人秉天地而生,吉凶禍福不能全部歸咎於天命,也由個人言行善惡所致。而其行文遣詞,卻因日久散佚不得一窺全貌。

蕭瑀生活的時代,物換星移,陳朝代梁,自祖父始蕭氏僅轄江陵一州,延續帝王殘夢。他九歲時,也不過是郡王的封號。失之東隅,收之桑榆,蕭家又帶給他另一種身份的尊崇。因父親與隋文帝交好,他的姐姐雖無緣梁朝公主的尊號,卻有幸嫁入晉王府,在助夫奪嫡後,成為隋煬帝身側母儀天下的蕭皇后。自蕭妃出閣,他也隨姐姐客居隋都。蕭氏王氣漸收,卻因這對姐弟再次創造家族的奇蹟。或許是家世的衰頹和局勢的動盪,蕭瑀無法學祖輩那般醉遊江南,潛心於文藝修習。然而世事浮沉,他擁有更多英武特質,能夠在即將到來的隋唐亂世中,繼續頑強地生存。

虔虔禮佛心 昂昂擯俗意

出於對蕭家的敬仰與對蕭后的愛重,隋煬帝即位後,對蕭瑀亦十分青睞,委以機要。而起初,蕭瑀卻對朝中富貴淡漠視之。有次遇風疾,他卻不急於醫治,反而勸慰家人:「倘若天假餘年,我便決心歸隱。」蕭后只好出面教導幼弟:「你的才智,足以揚名顯親,豈可輕毀形貌貪求隱逸?」他這才重燃進仕之志,在煬帝提攜下加官進爵。南朝四百八十寺,原來,南梁先祖遺傳給蕭瑀的,還有一顆敬佛禮佛的虔敬之心。他自幼學佛,常向空門高僧討教佛經,是個俗世間的修行人,故而能夠超脫權貴與身份的枷鎖,淡看生死榮辱。

歷來修佛之人,在旁人的印象裡,多半寬簡洪量,笑容親和,為人做事皆透著從容慈悲。多年修佛的蕭瑀,卻生來一副端正耿介的脾性,容不得世間半點污穢,即使面聖也無半分收斂。煬帝在位時,驕奢無道,卻被蕭瑀屢屢進諫,終於由愛轉憎,情分日疏。

然而蕭瑀不為所動,依舊懷著佛家的善心為煬帝儘忠儘職。大業十一年,煬帝出征高麗時,巡行北部邊塞,竟在雁門關遭數十萬突厥兵馬圍攻。情形危急時,蕭瑀又站出來慷慨陳詞,請求煬帝下旨停止進攻高麗,這樣兵士在歸鄉的鼓舞下便可一心禦敵。誰知,煬帝在突厥退兵後出爾反爾,卻為了挽回帝王顏面,將無辜的蕭瑀降為河池太守。

蕭瑀畢竟是將相之才,一入河池,便將這座京師附近的郡縣治理得井然有序。當時河池盜匪橫行,他暗中招募勇士,設奇計而破之,加之淡泊財帛,更把收繳的財物都賞給有功之人,河池官民皆願為他效力。十三年,作亂的梟雄薛舉進犯河池,蕭瑀竟也舉兵擊退,從此叛賊再不敢覬覦,郡中大安。

良禽擇佳木 水窮雲起時

蕭瑀與隋主的關係,絕非蕭后胞弟那麼簡單,他自己更娶文帝獨孤皇后的親侄女為妻。這樣一來,他不僅是隋朝紅極一時的外戚,更和未來的唐朝皇室結下難得的姻親關係。隋朝的唐國公、大唐新皇李淵,正是獨孤皇后的親外甥,蕭瑀妻的表兄,兩人在隋廷便是知交好友。太宗李世民,更應尊稱他一聲姑父。這似乎已經預示著,蕭氏的福分不會因朝代更替而損毀,若處事得當,反而有更上一層樓的機緣。

出任河池太守的這段時間,京城已是風雲突變。晉陽起事的李淵入主長安,向蕭瑀修書一封,請他回長安同謀大事。蕭瑀見機知命,料定隋室氣數已盡,這位相識已久的表兄定能完成興國大業,遂以河池郡歸唐。回到長安,朝堂易主,蕭瑀卻受到更多的禮遇,官拜尚書,封宋國公。高祖李淵每當臨朝聽政,必賜他禦榻以示愛重,更因表親之故,親切地稱他「蕭郎」。

蕭瑀繼承南朝先帝文治武功的稟賦,在初唐的戰場上同樣立下功勳。秦王討伐洛陽王世充時,他亦作為府司馬隨軍出征,以「預軍謀」之功拜為宰相,位極人臣。這期間帝國草創,百司待立,高祖將國典朝儀等要務委於蕭瑀。他更是孜孜以勉,不容半點疏漏,其嚴謹審慎令時人畏懼,連高祖也為之歎服。

武德初,高祖責問蕭瑀,為何政令頒布如此遲緩?他則淡定地以理相喻,自言己在隋朝時,百官若發現前後政令相悖,便不知所為;如今百業待興,皇帝政令關係社稷安危,所以他收到政令,必然仔細勘審,確保不與之前的法令乖背。「遲晚之愆,實由於此。」高祖聞言,也只得拊手道:「卿能用心若此,我有何憂?」

儘管如此,蕭瑀的奏報、提議大多仍被採納,高祖以為,「得公之言,社稷所賴」,特賜金優賞。蕭瑀的性情可貴在一以貫之,他不因唐主的恩遇封賞而折節,百般推卻才不得已接受賞金。起初,他在關中尚有田宅家業,早已賞於功臣,高祖特地賜還,蕭瑀不曾顧惜,都送給宗族子弟,獨留廟堂一座,以供祭祀之用。

疾風知勁草,時窮節乃見。蕭瑀作為南梁後裔,歷仕隋煬、唐高,經歷人生的大起大落,唯獨不變的是他剛正不阿的氣節,還有仗義疏財的顯豁。太宗以此舊典贈蕭公,恐怕亦是讚其堅如磐石的心性。然而凡事過猶不及,蕭瑀的耿介有時是美德,有時卻是致命要害,其命途奇詭之處,更在貞觀一朝。@#

責任編輯:李婧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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